行動!據中國駐緬甸大使館消息,8月23日至8月25日的3天內,已有19名電信詐騙犯罪嫌疑人從緬甸被押解回國:
【資料圖】
8月25日,8名緬甸妙瓦底電信詐騙犯罪嫌疑人在仰光國際機場由緬甸警方移交給中國警方工作組押解回國。
8月24日,5名電信詐騙犯罪嫌疑人在仰光國際機場由緬甸警方移交給中國警方工作組押解回國。這些嫌疑人在緬甸妙瓦底通過“殺豬盤”誘騙受害者至虛假網絡投資平臺,在前期小額投入返利后誘導進行大額投資。
8月23日,6名在緬電詐犯罪嫌疑人分兩批被押解回國。其中一人為賭詐團伙骨干頭目,是打擊電詐犯罪的重點對象。
這些在緬甸電詐團伙里擔任“骨干頭目”的都是什么人?為什么緬甸賭詐團伙可以長年盤踞緬北瘋狂斂財作惡?
歷經兩次成功率極低的僥幸逃脫,2021年從緬北果敢老街犯罪團伙手中逃回國的親歷者,向中新社國是直通車獨家揭露他所知道的電詐團伙頭目真容。
起底緬北犯罪頭目
了解緬北果敢老街賭詐集團犯罪團伙的頭目,需要先清楚那里的犯罪邏輯和權力體系。親歷者陳祥說,整個老街城區(qū)無論大小和發(fā)展程度都和國內中原地區(qū)的一個普通鄉(xiāng)鎮(zhèn)相近。這個“鄉(xiāng)鎮(zhèn)”主要由網賭、電詐、色播和與其相關的賣淫、毒品以及生活配套組成。三兩棟樓或一棟樓組成各種“小區(qū)”,門口有持槍武裝守衛(wèi)。
其中有賭債集團犯罪團伙實施詐騙、色播斂財的地方(當地稱為“盤口”),還有為這些盤口服務,負責關押、虐待偷渡客逼迫其搞錢的地方——卡院。這些生意要么是“家族大佬”的人直接開設,要么是當地有一定實力且能攀附上“家族大佬”的犯罪頭目開設——這些頭目通過上交絕大部分利潤來尋求大佬的庇護。
整個老街城區(qū)被四個大佬劃定出勢力范圍,在各自勢力范圍內,大佬們擁有生殺予奪的權力,尤其是對偷渡客。這里以中國人居多,也有一些人來自越南、泰國、老撾。但只要是偷渡客,不論國別,都是盤口的斂財工具,沒有絲毫生命安全可言,更不用說權利和尊嚴。
偷渡客們唯一的生存法則就是給犯罪團伙以及大佬“搞錢”,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而這些盤口的頭目,在各自追隨的大佬勢力范圍內,霸道殘忍,有的還掌握私人武裝。
據親歷者陳祥說,這些頭目大致可以分為三類人:
——逃犯。身上背負重大案件的亡命徒或涉貪腐等案件偷渡出逃者。這些人里不乏窮兇極惡者,針對國內的詐騙套路也是這群人精心“打磨”的。
——傳銷分子。做傳銷出了事被追逃或者欠下巨債躲債的人。這些人有豐富的騙錢經驗,在詐騙邏輯、話術以及技術分析等方面都起著重要的作用。
——其他情況。還有一些人因為各種原因偷渡到了這里,比如躲避債務,比如跟隨親人來“淘金”,一般這些人都有某種特長,能夠在詐騙犯罪中發(fā)揮作用,但這些人能做到頭目的很少。
境外賭詐集團在國內有“代理人”
有的頭目心思城府極深,深得大佬信任,可以影響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拿捏”大佬的言行與決策。
這些頭目對大佬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大佬不僅要倚重他們的能力,更不得不倚重他們在國內的“資源”。
這些所謂的“資源”,就是在國內的“代理人”或者渠道。
比如,賭詐集團的電詐、賭博系統(tǒng)、軟件以及色播的APP系統(tǒng),還有一些出入賬管理軟件、人力管理軟件,不少都是在國內由專門量身打造的。
陳祥說,這里的一切都和詐騙關聯(lián)或者就是詐騙的變種。賭博根本不是所謂的“靠運氣博彩”,而是國內技術人員根據賭詐集團的需求,設計各種詐騙輔助功能的運用。從一開始怎么投注、什么頻率、投注大小以及從什么渠道引流等,都要進行數據整理分析,目的就是讓參賭者欲罷不能、越陷越深。
其中所謂的荷官以及系統(tǒng)里各個環(huán)節(jié),都嚴格按照既定流程以及話術配合,如果誰沒有按既定流程規(guī)則操作,導致受害人沒上當“錢跑了”,那就由犯錯和違規(guī)的人代償這筆錢,計算方式由盤口的人說了算。如果數額較小,且犯錯的人還有利用價值,就會有“將功贖罪”繼續(xù)掙錢還債的機會。如果盤口的人認為犯錯的人利用價值不大,那就可能送到“卡院”以敲詐家屬還錢。
比如,軟硬件的設計制作和維護,必須有境外賭詐集團的代理人在國內全權負責對接等處理,還有電話卡、銀行卡、平臺賬號等,幾乎都是國內代理人來操辦。
所以,陳祥認為,治理跨境網賭電詐,必須斬斷境外賭詐集團在國內的“手腳”。
一旦被人騙到境外賭債集團勢力范圍成為“偷渡客”,那就意味著要經歷人間煉獄而九死一生。畢竟,像陳祥這樣,經歷兩次成功率極低的逃脫得以回國的偷渡客,非常罕見。
九死一生逃出生天
老街的晚秋凌晨5時有一絲涼爽,緬甸果敢老街的宵禁一開,整個城區(qū)顯得特別雜亂,忙著往外出門的、著急往回趕的,還有極個別藏在角落躲著的,抓緊出來混到人群里。陳祥和劉發(fā)趁亂下樓,搭上一輛摩的從魏家穿過白家勢力范圍,來到老街與云南省鎮(zhèn)康縣交界通關的地方——南傘口岸。
陳祥記得那天陰得很沉,但他在摩托車上遠遠地看見海關,卻感覺那座建筑“散發(fā)著光芒”,他的心緊張得就要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踏進海關大門后整個人已經抖得快站不住了,眼淚不由自主嘩嘩往外流。陳祥這一刻才清楚地知道,自己活下來了。
原來并不相識的陳祥和劉發(fā),2021年被同一個“上線”騙著偷渡到老街,到那兒第一天就被“上線”賣給一個叫黑鼠的“卡頭”。
黑鼠騙陳祥說,自己因為違反宵禁被關起來了,讓陳祥和劉發(fā)直接去找盤口的才哥“干活兒”。才哥是盤口頭目的直系親屬,屬于內部核心人員,雖然看上去只有20來歲。
“黑鼠把你倆給我,抵他12萬的債。你倆偷渡路費一人1萬5也是我墊付的。在這待著一人一天150,一共15萬。一周之內付完錢走人,表現好了可以適當寬限幾天,逃跑就是坑我錢,打死活該?!边@個叫才哥的狂橫小伙兒說完,就讓兩個挎著手槍的看守把陳祥和劉發(fā)帶到一個賓館房間。里面3張高低床是大通鋪,最多的時候這三張床擠過10個人,門口兩張高低床是3名持槍看守的位置,有獨立衛(wèi)生間。
陳祥回憶說,在這個普通“小賓館”,不斷有人被帶進帶出??词刂槐WC這些人不逃跑、不鬧事,竊竊私語、打電話等做什么都不管。陳祥也就是在這里了解到了整個老街的規(guī)則、體系,最關鍵的是如何逃跑——想辦法從他們所在的白家勢力,跑進最近的魏家勢力,這邊的人就不會抓他。
有一天,房間里就剩下陳祥和劉發(fā)兩個人。武裝看守需要去受訓打靶,于是2名看守5點就走了。剩下一個持槍看守覺得已經被“嚇破膽”的陳祥和劉發(fā)不是問題,恰好毒癮突然犯了,拿出工具去衛(wèi)生間吸毒,超過兩三分鐘竟然沒聲音傳出。陳祥此時心臟驟然收縮,意識到這可能是逃生的唯一機會,于是拉上劉發(fā)跑下樓去,一拐彎兒打了個摩的朝魏家勢力范圍跑去。
曾經陳祥關在一間屋里的一位老鄉(xiāng),知道陳祥有電腦操作和維修的特長,就把他介紹給了魏家盤口里的一個小頭目秒哥,陳祥和劉發(fā)就在這里落了腳。一天根據工作時間,每人最多給五六十塊錢,陳祥一個人干了他和劉發(fā)兩個人的活兒,兩人才暫時有個落腳的地方。
老街實在太小了,白家的黑鼠和才哥很快就知道了陳祥和劉發(fā)逃到魏家盤口給秒哥當馬仔。但是,他們不敢“跨界”去抓,只能放出話來:這兩人到了白家地盤就把腿打折,15萬元“欠債”也翻倍變30萬元,每天計利息。關鍵是,陳祥和劉發(fā)如果想回國,白家地盤是必經之地。雖然現在在魏家地盤里沒人看守,但如果逃跑被發(fā)現就是對秒哥“忘恩負義”,隨便找個理由,倆人在魏家仍然會背上巨債——這就是那里的“道理”。
陳祥和劉發(fā)經過和多個有經驗的偷渡客溝通請教,終于摸清了宵禁的規(guī)律,趁亂逃脫,這才有了本節(jié)開頭的場景。
陳祥說,在老街賭詐集團勢力范圍的日子,每天都有死的可能,更不用說剁手剁腳、挨打、被虐待了,只要對大佬“搞錢”有幫助,一切都有可能發(fā)生,他們的命和一切,只是給大佬賺錢的工具。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所涉親歷者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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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Rex_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