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減”儼然是近日教育領域的一大熱詞。所謂“雙減”,即義務教育階段減輕學生課業(yè)負擔以及校外培訓負擔。記者采訪中發(fā)現(xiàn),“三點半”課后服務正在成為學校與校外機構爭奪學生的陣地,其減負效果也在逐步顯現(xiàn)。不過,專家表示,要想從根上減負,還是要在單一的考試評價體系以及不均衡的學校資源上下功夫。
學校:
多彩活動、個性化答疑豐富課后服務
下午3點半,北京市西城區(qū)師范學校附屬小學校園里熱鬧非凡,十余個社團同時開課,為學生們帶來豐富有趣的課后服務。
“同學們,咱們分兩個聲部,仔細看老師的手勢,預備,起……”展覽路校區(qū)音樂教室里,悅耳的鋼琴聲響起,30余名學生筆直站好,跟隨著老師的手勢,放聲歌唱。握球、揮臂、跨步、擲球……德勝校區(qū)操場上,一群身著紅色隊服、頭戴棒球帽的女生,正在體育教師呂偉的指導下練習投壘球。鑒別隕石標本、組裝天文望遠鏡、辨認星座……走進天文社團教室,猶如走進一間小型天文館。在連環(huán)畫社團,學生們正手持畫筆,聚精會神地集體創(chuàng)作《閃閃的紅星》。
在西師附小校長李慶元看來,過重的課業(yè)負擔會嚴重影響學生的身心發(fā)展、創(chuàng)新能力的培養(yǎng)和學習興趣的萌發(fā)。近年來,學校在抓好課堂教學的同時,借助北京市“高參小”及西城區(qū)“城宮計劃”,陸續(xù)開設了幾十門校本課程,建立了武術、合唱、天文等58個社團,“社團的建立提高了學生課后時間的利用率,解決了家長上下班時間與放學時間不同步的問題,有效地提升了素質教育的質量。”
本學期,西師附小還細化了課后服務工作,根據(jù)不同年級、不同學習能力對學生分組,為其提供個性化輔導,對潛力生進行一對一答疑。“所有語文、數(shù)學、英語的市區(qū)骨干和學科帶頭人都參加了年級的課后答疑工作。”
不止西師附小,在本市各所學校里,課后三點半都成了學生發(fā)展興趣愛好、為課堂查漏補缺的“第二課堂”。中關村中學在課后服務時間里,借助與中科院合作辦學的優(yōu)勢,開辦了多種科技類學生社團,同時定制了體育、藝術、語言類興趣課程,以此提升學生運動水平、審美能力和國際理解能力。此外,中關村中學也利用這段時間,根據(jù)學生的不同起點和需求,提供分層分類的學法指導。
清華附小的課后服務時間分為兩部分:3點半到3點50,全校50個班級統(tǒng)一安排班主任輔導學生完成作業(yè),以減輕學生家庭作業(yè)負擔;3點50到5點半,學校以豐富的X課程讓學生“活起來”、“動起來”。“X課程是豐富、是拓展,但不意味著是無源頭的豐富與拓展,根基一定是基于幫助國家課程的優(yōu)質落實,努力為學生減負增效,讓課外學習成為課內(nèi)學習的延伸和補充。”學校相關負責人介紹。
北京市十一學校一分校校長劉艷萍認為,課后服務的底層邏輯就是把孩子從校外機構“奪”回校園。要做到這一點,就要讓校園生活和課堂更有質量。為此,該學校的課后服務在為學生提供豐富興趣選擇的基礎上,也注重對學生的個性化指導,將重點年級和不同學生群體打破班級界限,為其安排優(yōu)質師資,進行有針對性的課業(yè)輔導。“通過培優(yōu)輔差,幫助學生在學校內(nèi)完成作業(yè)的基礎上,讓學生樹立起在學習上的信心和勇氣,使每位學生學有所長,學有所用,助力學習質量的提升。”劉艷萍說。
家長:
歡呼雀躍 但也難免焦慮
“老二最近瘦了,但是也更結實了。”柳坦家有兩娃,老大上五年級,老二剛上一年級,兩個孩子都參加了課后服務,“兄弟倆一起五點半放學,給我們解決了一大接送難題。”柳坦說,她給孩子選的大多是體育運動的項目,一周五天,天天不落。她現(xiàn)在發(fā)愁的是,之前給孩子們在3點半之后報的課外班沒時間去上了,“只能找周末去上了,上完了,就不再續(xù)費了。”她說,享受完課后服務,現(xiàn)在家里進入到為孩子“減輔導班”的階段。
不過,柳坦的心里也隱隱有些不安,孩子在家學習、看書時間明顯少了很多。“原來3點半放學,偶爾參加社團活動要等到5點放學,但是大多數(shù)時間里,孩子們6點左右就已經(jīng)吃完飯,開始踏實寫作業(yè)、看書了?,F(xiàn)在6點左右才到家,稍一收拾7點才能吃上飯,再磨蹭會兒,經(jīng)常8點才能坐下來看看書,看了沒一會兒呢,又得趕緊轟上床睡覺。”
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學生都選擇了學校的課后服務,別的孩子在上課自己孩子在“瞎玩兒”,她有時也難免焦慮。“孩子的時間寶貴,家長更愿意拿有限的時間做更高效的事情。對課外班有需求的家長,會依然選擇課外班。”她發(fā)現(xiàn),很多培訓機構的反應速度很快,課后服務一鋪開,機構也立馬調整了開課時間,6點之后也會安排相關課程。因此,也有很多孩子是結束課后服務之后再去上課。二年級家長肖歡也發(fā)現(xiàn),班上很多家長是因為課后服務時間跟課外培訓班時間沖突,放棄了課后服務。“疫情之前的托管時間,學校是有興趣班的;疫情之后就只是單一托管,在學校里看課外書,還不如回家休息休息。”肖歡的話也說出了不少家長的心聲。
家長趙遲則很為孩子在課后服務時間的選課苦惱,她兒子上二年級了,每周二周三都在校外上課。她也不是不想?yún)⒓诱n后服務,只是每次搶課都要看運氣。“現(xiàn)在都實行網(wǎng)上選課,每次選課網(wǎng)絡都癱瘓;搶不到喜歡的課,就只能被圈在教室里,還不如去外面上點兒培訓班呢。”她直言,有的班級會搞“一刀切”,沒有課后服務需求的學生也要被硬留在學校。“教育還是要個性化,希望學校在執(zhí)行政策的時候還是要考慮到不同家庭的實際情況。”
專家:
減負 還是要從根上解決
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認為,長久以來,學生負擔重、壓力大一直是困擾教育發(fā)展的一大難題。一組數(shù)據(jù)也很能說明課外培訓機構對學生的捆綁情況。本市一所小學的調查顯示,報班最多的孩子報了6個課外班,語數(shù)英至少報一項的學生占比達到100%;其中,參加英語課外班的學生人數(shù)最多,占到總人數(shù)的75.8%,參加文體類課外班的學生占到了60.6%。從學校反饋來看,課后服務的效果正在逐步顯現(xiàn)。比如十一學校一分校調研顯示,這學期學生課后服務的選擇率從51%上升到87%。
儲朝暉表示,“雙減”的提出也是對民意的一種回應。“事實上,過去可能沒有用到這樣一個詞,但是做了很多類似的工作,但是效果并不明顯。”在他看來,課后服務等組合拳對減負的效果還需要時間的檢驗。
儲朝暉分析,減負遲遲減不下來的根源在于兩個方面。一是考試評價制度,“考試評價權力過于集中,標準過于單一,所有的孩子都要按同一個標準去排同一個隊,所以大家都得拼命往前擠。”儲朝暉說,學生的成長發(fā)生在多個空間多個時間,評價也應該要有多個維度、多個層級。比如,直接教授學生的老師最了解學生,本該最有評價的權力;但是就現(xiàn)狀而言,老師的評語并沒有權威性,也沒有相應的認可程序。“如果要進行深層次的改革,就應將評價進行分權、分級。”儲朝暉舉例,如果真的實現(xiàn)了評價的分權,比如賦予招生學校評價的權力,將招生和考試分離,那也就意味著,考生可以在全國3000余所高校排3000多個隊,“這樣一來,孩子就有一種基本的判定,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可以通過發(fā)展我的特長、我的喜好進入到心儀的院校。”
此外,學校之間的不均衡也是學生負擔的來源之一。“如果學校之間存在明顯差別,很多家長就會焦慮,自己孩子如果按正常進度沒法比別人更有競爭力,那么就會通過上培訓機構補習的方式來提高孩子的考試分數(shù)。”儲朝暉認為,這兩個原因沒有消除,家長對提高分數(shù)的需求就永遠存在,也就很難實現(xiàn)真正的“雙減”。(記者 牛偉坤 李祺瑤 甘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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